文化昭阳

牧羊女(散文)

来源:昭阳信息网  更新时间:2007-11-20 12:11  作者:沈洋  责任编辑:

 

哗的一声,牧羊女以极优雅的动作将洗脸水泼出了柴门,静谧的村庄随即传来几声狗吠和鸡鸣。牧羊女这一泼让满面扑来泥土馨香的山村溢满一股与雪花膏完全不一样的芬芳,这芬芳在笼罩了村庄一夜的薄雾中慢慢渗透,成了这个明丽清晨最为活跃的气息。

牧羊女离开村庄的时候,第一缕朝阳正好照到了她火红的头巾上。牧羊女披着洁白的羊毛披毡衬托着那张在高原的风中成熟、充满韧性泛着红晕的白里透红的粉脸,在她的视线里,前面的羊群仿佛就是大山包蓝天上的一片白云,不同的是,白云是飘着的,而羊群却伸手可及,实在着呢。牧羊女甩了一下挎在肩上的一网兜洋芋和海垡,红头巾在风中不经意地完成了一次摇拽,她在扬手甩鞭与回眸间盛开成了村庄之外一束淡雅秀气的迎春花。

牧羊女才17岁。

牧羊女端坐在大山包万亩草场中的一个硕大无比的石包上。草场平缓起伏一如她的心跳,在牧羊女视野里铺展开的高山草甸长满了三叶草、映山红等知名或不知名的足以将苍茫的大地装点成一条巨大的绿色地毯的草,这地毯上还夹杂着一朵朵黄的、红的、白的野花。天空蓝得像牧羊女做的一个个梦,映照着地上的高原湖泊让牧羊女心驰神往。

小学毕业的牧羊女听老师说过“一览众山小”的诗句,她觉得这正是自己此时此刻的真切感受。在牧羊女的视野里,羊群就是她的子民,她哪儿也不必去,她只需在石包上变化一下坐姿,吹上一声口哨,挥一下手势或甩一下羊鞭,她的子民便在一瞬之间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草场太大了,太宽了,羊群们永远也走不出牧羊女的视线。

阳光下,牧羊女解下了披毡,揭掉了红头巾,于是牧羊女的一条扎了红头绳的大辫子在蓝天下变得异样醒目,一如她随意挥舞的羊鞭,常常在空中舞出一道道曲线。穿一身白底浅蓝花布衣服的牧羊女也站在石包上活动腰肢,她每一个行云流水的动作常常被高原上强烈的阳光定格在草甸之上。牧羊女还常常在草地上疯跑一阵,或静静地躺在草地上无限暇想。

更多的时候,牧羊女坐在石包上纳她的靴垫,牧羊女的针线活做得极细致,那针脚细而密,一针一针地从未摆错位置。那靴垫上被牧羊女灵巧的手绣出了一道道图案,一幅幅花纹,还常常在靴垫的中央刺出诸如“心心相映”等字样或形如“心”的图案。这些杰作牧羊女大都是在山坡上完成,除了几个小姐妹知道外,是家里人无法知晓的,那好似牧场深处人迹罕至的小木屋。

牧羊女的脸蛋再一次泛起了一圈圈红晕,我们无法搞清楚牧羊女内心的活动,但牧羊女的抿嘴而笑又盛开成了高原上一朵芬芳的小花,这小花常常在人的内心轻轻摇荡。

牧羊女牵挂着一个远在昆明打工的人,但牧羊女却从未在人前提起,哪怕是和她最知心的小姐妹,在这片高山草甸上,牧羊女把“含蓄”二字作了最好的诠释。那是怎样的一个角色呢?牧羊女也说不具体,时间长了,已两年有余,牧羊女只是在信中寄来的照片上见到了一个穿西装打领带穿皮鞋双手叉腰的小伙在对着自己笑,牧羊女也笑了。牧羊女总是透过那薄薄的信笺去想象着他是如何在建筑工地上挑灰浆、挑砖或糊水泥,牧羊女总是为他那精瘦的身体捏一把汗。这时,牧羊女的耳边又回响起两年前的那句话:“五年后,我苦了钱,回来娶你。”牧羊女的耳根一下子红透了。

炊烟在石包上袅袅升起的时候,高原上的日头正辣,直直地照着莽莽苍苍的大地,好在高原上海拔高,气温低,有风儿轻轻地吹过,牧羊女便一点也不觉闷热,反而给山里清淡的日子注入了热烈的力量。牧场上的小姐妹们又凑到了一块。将各自带来的荞粑粑、洋芋等食物凑到一起,牧羊女在石包上将从家里带来的海垡敲成砣砣,先铺一层在底部,接着铺上一层洋芋,洋芋上面再堆上海垡,一堆山火就让整个万亩草场香起来了,日子旺了起来,有了滋味。牧羊女每天重复着这一系列动作,但毫不厌倦,她们在相互争抢着洋芋相互嬉戏着斗嘴的过程中让欢笑生动了放牧的日子。

吃过响午后的牧羊女通常要来到草甸里清澈的溪边,用纤纤细手掠水洗去脸和手上的尘土,牧羊女的烦恼也似乎在一瞬间被洗得干干净净,心情变得爽朗起来,便听到有嘹亮悠长的歌声自天边响起。

高山泉水清又凉,平地栽花逗凤凰

草房高屋逗燕子,搽胭抹粉逗小郎

牧羊女常常在这样的情歌里陶醉,醉过之后牧羊女又常常对着远方公路上来往疾驰的汽车发呆,牧羊女没有电视看,只偶尔到集上去看一场电影,牧羊女想像不出山外的世界是啥样子,那儿也有羊群,有披毡和红头巾吗?是不是也有石包和草场?牧羊女常常被这些问题纠缠不清。但牧羊女还是想到外面去走走,她最大的愿望是去看看坝子里那些自己只在小学课本里读到的玉米和稻谷长得什么样子,是不是也像家乡的苦荞、燕麦和洋芋。牧羊女还想,要是能到城里去坐一趟汽车,看一场录像,买一个发卡那该有多好?牧羊女想着露出了一脸的微笑,笑得很灿烂、很直白,也很傻。

这年,牧羊女刚刚辍学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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