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山村

感受山村一年四季的变化，唯有腊月最让人怀念与珍惜。

腊月的山村，虽然花谢了、草枯了、树黄了、叶落了，只留下荒凉的大山、光秃的树干、古铜色的泥土，但天空是晴朗的、阳光是温暖的、山风是和煦的、空气是干燥的、泥土是清香的、就连夜也是宁静祥和的。当生命的颜色从山村悄悄褪去之时，村庄就从庄稼地里、树林从中显现了、房屋就清晰了、人群就走动了，于是山村便沐浴在腊月的阳光中尽情享受这份温馨与甜蜜。

腊月，最让山里人骄傲的是那挂满房前屋后的丰收的粮食、门前堆得像小山似的高高的柴火、圈中关着的壮实的牛羊。它是山里人勤劳的象征、更是幸福生活的象征。山民们经历了一年的辛劳，总会在这个月静下心来享受生活的赐福，在腊月的阳光中洗涤心灵的疲惫。而那些勤劳的农人在这个月是不会闲着，他们要赶紧平整好土地，以待来年春种。于是在山地里，每天都会有嘹亮的山歌声飘来，循声望去，一头牛拖着一架犁在山地上艰难的跋涉。耕地的老汉吆喝一声，使劲甩响鞭子，牛儿就喘着粗气、拼命往前挣，锃亮的犁铧便在土里吱吱做响。泥土就翻了身、变了脸，在阳光中孕育着养分。吆喝累了，就停下，让牛儿吃上几口草、歇上一会儿气，自己则抽上一袋烟或烧上几个洋芋。

腊月的山村，是那些放羊娃儿的天地，他们每天吃过早饭就背着洋芋、披着披毡、拿着长鞭，赶着几头牛、几匹马、或几只羊满山跑。把牛羊从山脚赶到山顶、从山头赶到山尾、从这山赶到那山，也把太阳从东边赶到了西边。傍晚，在夕阳的余辉中，唱着山歌、踏着晚霞、踩着炊烟，在一片吆喝声中再次把牛羊赶回了村庄。

腊月的山村，最轻闲的要数那些年轻的小妇人了。阳光明媚的中午，她们收拾好家务，便会凑到一起，或扯鞋垫、或纳鞋底、或打毛衣、或挑花、或绣朵、或缝缝补补、或梳梳洗洗，尽情展示各自精巧的手艺与才华。她们总会谈论一些村里的长三短四、事事非非、恩恩怨怨，再者说一些与男人有关的话题。每到高兴处、动情处，就说笑着、打闹着、嬉戏着，那种开心与幸福时时荡漾在她们绯红的脸上，弥漫在山村的每个角落。

腊月的山村，最感人的情景也许要数傍晚。当夕阳的余辉洒向山村之时，在牛羊晚归的叮当声中，总会有些年迈的老人拄着拐杖，守候在村口，用深情的目光注视着山坡上那条弯弯曲曲的公路，望眼欲穿!他们每天带着希望而来，却又带着失望而归。若山路上有汽车驶来，并在岔路口停下，下来几个穿着时髦，背着大包小包的年轻人，朝村口走来，渐渐近了、清晰了，老人就激动了、高兴了、落泪了,这是他们挤进大城市淘金的儿女们回来了。进入家门，还没等儿女们喘口气，老人便嘘寒问暖、唠唠叨叨起来，并商量着、准备着杀年猪的事。于是杀年猪就成了山村腊月里一道独特的风景。

从城市打工回来的年轻人一回到山村，定会受到乡邻们的热情款待。今天这家请去吃疱汤，明天那家又请去做客，总不得闲在家里。在繁星漫天的夜晚，山路上总会有几点灯火闪动，那是年轻人们走亲蹿戚去了。他们与亲朋好友团聚在一起，或打牌、或喝酒、或吹牛、或看上两场从大城市带回来的影片、再或就唱两曲那半土不洋的卡拉OK，让山村的夜晚充满诗情画意、充满欢声笑语、充满幸福生活的气息。

腊月对于山里人似乎有着某种特殊意义，也许是因为轻闲的缘故吧。人们总喜欢在这个月操办喜事，昨天张三家娶媳妇、今天李四家嫁姑娘、明天王二家的娃娃又剃长发，乡邻们你帮我家几天忙，我帮你家几天工。于是唢呐声声、爆竹声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山村就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的。年关也便在疱汤的余香中、在喜事的无尽缠绵中悄悄到来了。过了年，年轻人们又得踏上打工的路，到遥远而又繁华的城市去淘金去了，把年迈的父母、幼小的子女留在家中，留在这世世代代、生生不息的山村，守候着一方净土、守候着一片蓝天・・・・・・

(蒋忠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