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昭阳

《长恨歌》找不到“关锦鹏的世界”

来源:《新文化网》  更新时间:2005-12-13 15:45  作者:李翼  责任编辑:

 

背景模糊,情节突兀

《长恨歌》以上世纪40年代到80年代的上海为故事背景,描述上海女子王琦瑶三十多年的生活与情感。影片采取传统的线性叙事,辅助以独白,主线较为明晰:从感情发生的时间来看,是一个女人与四个男人之间的情感,其中王琦瑶与程仕路的感情线索贯穿全片,与其他三人的感情以片断形式前后存在。

在《长恨歌》的宣传海报上,除了“62届威尼斯电影节欧洲艺术交流奖”之外,标注着“名导关锦鹏‘史诗’再现王安忆力作”。影片横跨三四十年,从解放前到改革开放之后,从时间跨度来说完全具有“史诗”的条件,然而,导演似乎刻意回避各种历史事件,编导以字幕的形式来交待时空过渡和时代特征,比如,“新中国的大门打开了/许多人回来/看看三十年来思念的月色”,是对改革开放后中国社会情况的简单介绍。这种表现手法完全可取。不过,影片在字幕的选用上,要么不够准确要么过于深奥,超出普通观众理解范围。“在自己的城市看不见城市/然而在错误的年代/却总碰到自以为对的人”,如此文字并不能揭示解放前的时代特征,任何年代都有爱情错失的故事;“过了一年又一年/然后一个接一个/人们陆续回到了自己的城市”,这样的文字或许只有诗人才能够理解其中的深意。另外,影片对故事大背景缺少应有的描绘,故事基本发生在公寓、舞会、住所等有限的空间内,虽有美女旗袍、绅士西装及唱碟机中的旧歌声,但没有对旧上海真实面貌的镜头,少了一种亲临老上海的意境。

《长恨歌》不能令人满意的地方也在于叙事表达手法和人物入戏出戏上显得非常突兀,高估了观众的观片理解能力。徐克的《七剑》,情节的跳跃成为其最大的硬伤,但作为一个系列的开篇,可以将某些含糊的细节当作续篇的伏笔来看,这种“伤”也就有了“愈合”的可能。作为独立成片的《长恨歌》,以字幕交待“后事”的方式虽然比《东邪西毒》肤浅,但至少把主要人物的命运交待清楚,过多的情节跳跃使得影片“裂痕斑斑”。王琦瑶参加选美时仅与李忠德打过一个照面,而当下一次出现时已是床第欢爱过后;李忠德与程仕路在公寓见面时还需要相互引见,李忠德出事后,程仕路成了惟一到秘密住所探望的人,其间因由没有任何的铺垫;康明逊与王琦瑶在医院第一次见面的镜头过后,进入观众眼睑的已是两人热烈地亲吻;老克腊更是半路杀出,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说“你还是不相信我”。还有,王琦瑶分别与康明逊和女儿大吵了一架,而当观众还没有从吵架中走出来时,双方已然和好如初甚至相拥而泣。

情感交错,精髓迷失

回顾关锦鹏的名作,我们不难发现,他的电影善于在繁乱的情色和交错的感情世界里讲述纯粹的爱情,通过对主人公不同状态的描绘来表达对爱情和生命的体验。观众可以不喜欢他的题材,但不能忽视他关注社会个人内部美好的人性景致的艺术操守。《长恨歌》从选题到画面、配乐等方面依然视艺术为标向,却已失去原有作品中的艺术精髓。影片完全有理由看作是一部纯粹女性题材的电影。在片中关导对男性抱以批判的眼光,王琦瑶的悲剧与她身边男人的软弱、无能和自私密切相关,她想托付终身的男人都因为自身的利益而选择离开,纵使她哀求康明逊和老克腊长久地留守都无济于事。从对男性的批判中,可以肯定关导依然延续着对女性的悲悯情怀。通过片中两段歌声,我们也能感觉到他力求表达对女性命运的关注:“天荒地寒,世情冷暖,我受不住这寂寞孤单,走遍人间,历尽苦难,要寻访你做我的旅伴”;“窈窕风流杜十娘,自怜身落在平康,她是落花无主随风舞,飞絮飘零泪数行,青楼……”令人遗憾的是,导演这种对女性同情的立场是以歌声的形式“硬塞”给观众,而不是通过影像故事本身呈现出来的。

影片中,王琦瑶在感情变迁时没有内心的交锋与挣扎,使观众对于影片讲述的故事难以产生共鸣。王琦瑶成长在老上海风花雪夜的环境下,具有了风尘女子的品行。在她的一生中,有四个男人(除去名义上的丈夫)接连闯入,观完全片,仍不能确定王琦瑶的爱偏向哪一个男人多一些。李忠德(的消息)一直贯穿在影片的始末,在出事后,王琦瑶一段撕心裂肺的痛哭呈现的是“爱一个人比什么都重要”的架势,但康明逊出现后,她又完全投入到康的怀抱之中,在康决定离开上海时,又寄身于一段没有感情的权宜婚姻,韶华不再时,更是“不明不白”地与老克腊产生了一段热烈的忘年恋情。程仕路是“陪伴”她一生的人,两人之间的关系呈现出似朋友非朋友、似恋人非恋人的状态。多重的感情故事却没有产生足够的戏剧冲突,显得仓促和苍白,当悲剧发生时,我没有任何的痛楚和同情。同样是风尘女子的故事,《茶花女》中女主人公因强烈的矛盾冲突而极易触动观众心底那根脆弱的弦。在《长恨歌》中,程仕路对王琦瑶的“不死心”表现得比较深刻,那种对情感的坚守与执著倒是符合关锦鹏一贯关注个人情感的无奈、痛楚的创作理念,可谓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在我看来,关锦鹏与内地“第六代”中贾樟柯和王小帅有着相似的艺术理念,聚焦点都投射于人性,不同的是关注的视角。关导更多地关注人物情感的痛楚和无奈,“第六代”更多地关注人物的生存状态。《长恨歌》过后,有些许的失望,不只是因为影片情节的突兀和组织的散乱,还因为关导没有很好地将他最深邃的思想通过影片故事传达给观众,让我们看不到他最明亮的闪光点。但是,只要关导不随波逐流地挤在表达集体记忆的主导洪流之中,我们就有对他继续期待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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