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昭阳

鲁迅文学奖获得者夏天敏面朝土地雕塑乡村

来源:云南日报网  更新时间:2006-12-11 10:09  作者:杨鸿雁  责任编辑:

 

当省委副书记丹增把昭通作家夏天敏获得第三届鲁迅文学奖中篇小说奖的喜讯在“云南昭通作家创作研讨会”上宣布时,当作家夏天敏走上前接过省委常委、省委宣传部部长晏友琼祝贺他获奖的一束鲜花时,当众多镜头对着夏天敏时,我的笔没有在采访本写下一个字,我只用我的眼睛始终注视追随着他。我想知道,此时此刻在作家夏天敏的心中有怎样一抹情感的波澜从他心间涌过?

      当在宾馆大厅里看见捧着一束鲜花的夏天敏时,我们迎了上去。记者的镜头仍在追着他。有人请他在宾馆大厅值班经理的桌上放上几本书、纸和笔摆出了埋头写作的架势,我看见了作家夏天敏的不自在不自然。因为,那不是讷于言也不敏于行的作家夏天敏习惯的姿态。一向低调的夏天敏真诚地把捧着的鲜花转赠给采访他的我,我说:夏老师,这束花真的属于你。假若你真要送人就回家送给谢大姐吧。
头天,我们去过夏天敏的家。

深院锁清秋更锁朴素的情感

      因为提前一天坐火车到达昭通,我们在市招待所见到了夏天敏。他正被众多县上赶来市里开会的文学写作者们簇拥着。我立即决定抽空采访他,并向他表示希望到他家去看看他的写作环境。同行的评论家宋家宏好意地提醒我:老夏这些年写作太勤奋了,太辛苦了,刚刚才住了好长时间的医院,最好不要过多打扰。我权当不懂事,硬是去了。

      是冬季,头一天昭通下了雪。中午间的昭通仍笼罩在一派肃杀寒冷的气氛里。但是当夏天敏领着我们曲里拐弯地推开家门,却有一院子的绿扑面而来:石榴还挂在枝头上,一丛丛的各色菊花开着,一盆山杜鹃花刚刚开过……夏天敏老师指着院中的樱桃树告诉我们:两年多前种下它,今年它就结了十多斤果子。夏老师操起瓢勺浇起花来,他说:写累了我就在这院子里侍弄一下它们,它们很争气,长得蛮好。

      夏老师的书房宽大洁净,两架满荡荡的书柜和一张大桌子,桌上是台灯,有一两个药瓶。没见电脑,作家显然还是用手爬格子,脑子里晃过夏天敏的众多作品,我打了一个冷噤,他写作、修改作品时的艰辛在当下电脑网络的时代恐难再找到别人,可见夏天敏的“土里土气”。书房的里间是夏老师的卧室,门开着,床上摊铺着厚厚的被子,夏老师说最近身体虚弱,写一阵就要到里面去躺着养一下。我够头往里看时看见了她――谢大姐,夏老师的爱人,她手里拿着一块抹布正在抹桌柜。脸颊上飞起两朵“高原红”,谢大姐很不好意思。

      夏天敏的写作开始于1986年,而他写作的基础营养就是在工厂里偷偷地跟人借那些被打为“毒草”的书看,如饥似渴地看。有一次他跟别人借的书被军代表发现没收了,好在那些书没有被毁掉,后来还给了他。
         
      夏老师的书房里挂着一幅国画,是他的亲笔。夏天敏说他13岁当工人,参与了制造手扶拖拉机、汽车的过程。曾在乌蒙山区的冬寒里在水中长时间作业,以至于冻坏了脚,现在走路还一跛一跛的。此后又在鲁甸县文化馆当宣传员,负责画主席像、红太阳和向日葵等政治宣传壁画。他在那个时候苦练内功,造就了他后来在国画方面较为深厚的造诣。

      我问谢大姐读不读夏老师写的故事,她不太好意思地说:我文化不高,不咋个读。不读夏老师故事的可能还有夏老师的儿子,他二十出头,已经工作了,喜欢弄电脑。谢大姐说:他呀,是硬苦出来的,他就是一个小学毕业生,后来去进修过,13岁就到机械厂工作了,这一阵子他身体不好,血压高,高压到过210,话都没得力气讲。写到头昏时就到院子里盘一下那些花草。白天写,晚上写。憋闷憋气时他就骑着单车到街上转转。我跟他说:悠着点悠着点,他还是没完没了地写写写……

他始终在农民生活的现场

在2004年11月的最后几天里,在昭通市寒冷萧瑟的天气里,全国著名的作家陈建功、贾平凹、蒋子龙、白桦、张平、张胜友、白描等,在省委副书记丹增和省委常委、省委宣传部部长晏友琼的陪同下到达昭通。昭通地处滇东北高寒山区,在云南各地州县市中,昭通的经济不算发达,而他们却为“昭通作家研讨会”而来,为昭通作家群现象而来。是什么滋养了昭通作家淘淘不绝的写作激情?中国作家协会党组成员、书记处书记、中国作协副主席陈建功一语道破天机:他们写艰辛的人生际遇,写情感深处的波澜,这些波澜不是浅薄的杯水风波,而是以一个地域的命运、一群人的命运为背景的大波澜。

      在夏天敏的心中一直汹涌着这样的大波澜。夏天敏说:“一提起笔,我的眼前就呈现出贫瘠的土地,简陋的街巷,为生活的沉重折了腰、驮了背、满脸皱纹的父老乡亲,就呈现出一大批基层干部的形象……善与恶,美与丑、正义与邪恶在这些人身上呈现为复杂的混合体,但我坚信,生活的主流仍旧是美好的,人性中之善良,追求真理、追求进步的愿望,仍然是生活的主题。”

      是什么滋养了夏天敏骨子里这种挥之不去的躬身土地的情怀?在由昆明开往昭通的列车上,昭通籍在昆作家潘灵回答了我的这个问题:在昭通大街小巷到处都有卖炸油糕、荞皮、大洋芋的,烧洋芋蘸昭通酱吃,那股香味太令人想念了,正是这些土气的东西喂养了昭通人,正是这种土地的气息氤氲了昭通作家的朴素、大气、豪情和一腔热血。作家胡性能爱在他的小说里营造一种冬天的意象,早年他的小说《暗处》就是冬天里的一场大雪改变了人物命运,在他近期的中篇小说《在温暧中入眠》里他再次写了一出好看的人生冷暖,他说昭通的高海拔、昭通的气候、昭通的温度都培养了昭通人在艰难的生存环境里有了一种韧性。接了土地的气息,有了骨子里的坚韧,评论家宋家宏认为这还不够,他认为夏天敏写出了《好大一对羊》、《乡场上的皮匠》,中篇小说集《乡村雕塑》、《飞来的村庄》这些作品,是因为他始终在农民的生活现场。这些年来愿意走进农民生活现场的作家屈指可数,夏天敏是其中的一个,长期以来,夏天敏坚持着以现实主义的方式,关注他所熟悉的农村和市民底层生活。

他让我们在笑中流出泪来

      夏天敏获得鲁迅文学奖的《好大一对羊》用喜剧的方式写了一个悲剧的故事,全篇故事不乏黑色幽默,却深深感动了我们的内心,最终让我们在笑中流出泪来,在荒诞中分享天下艰难。有人说这样的故事一定有真实的故事原型,可是即使这样,倘不是有着悲悯情怀的夏天敏正好在现场,他能“捡”到这样精彩的故事吗?夏天敏说很多年了他都在写乡村的故事,《好大一对羊》并不是他小说中自己最喜欢的,但是《好大一对羊》为他带来了太多的荣誉,这些天他真的很高兴,可是他心下又惴惴不安,他要写的故事还太多太多。作为一个作家,夏天敏的幸福感是某一天,他在街上忽然听见一群正在晒太阳烤日头的老倌们在议论一件事:听说了没有?有一伙北京来的人在大山包那边拍电影,那个故事是我们昭通人整的。

      2004年上半年夏天敏到北京鲁迅文学院学习,除了上课,他几乎都呆在房间里读书写作,七月间,当他回到云南参加省作协的作家签约仪式时,他高兴地对我说:在鲁院那里真是开阔眼界,各行各业最优秀的专家给我们上课,学到了好多东西,我又写出了几个中篇小说。记得当时说这话的夏天敏像一个刚刚收割了一把麦子揽在怀里,刚刚从泥土里滴哩嘟噜刨出了一堆大洋芋的老农民一样,有着一份脚踏实地的快乐。

      2002年的春节,从昭通调任省委宣传部任部长一个多月的晏友琼回昭通过年,当她去一个村子调研和看望乡亲时,仍在报社搞新闻工作的夏天敏也一同前去,晏部长对他说:《好大一对羊》获得了《当代》奖,还要继续努力,前面还有鲁迅文学奖、茅盾文学奖。两年后的今天,中篇小说《好大一对羊》经评委阅读评选、无记名投票、中国文联党组讨论决定获得第三届鲁迅文学奖,这是夏天敏的骄傲,是昭通的骄傲,是云南作家的骄傲。

      乌蒙磅礴,群山绵延,夏天敏姿态谦和地站在群山之上,像一个勤奋的农民,弯腰侍弄着属于他的地盘,终于,横空出世。昭通的文脉在他这里续写了又一笔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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