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昭阳

夏天敏:边地的关怀

来源:http://www.yndaily.com  更新时间:2007-01-08 16:49  作者:张懿红  责任编辑:

 

夏天敏是近年来引起关注的乡土作家,他对农民苦难生存的呈现触目惊心,具象化为一个个令人喘不过气来的丰赡的细节描写。而且他使苦难的呈现紧紧围绕主体性思考层层展开,从而通过叙述过程自然完成主题呈现,情节与主题的结合圆满无间,气韵充沛。另外,夏天敏对农民苦难的思考,固然也纳入了自然环境和文化性格的因素,但更偏重对政治弊病的揭露,从体制批判视角切入。

夏天敏小说定格于云南乌蒙高原上最荒凉最偏僻的地方,他的笔墨铁画银钩,把当地恶劣的生存环境和农民赤贫的生活勾勒得清清楚楚,触目惊心。在那块贫瘠的土地上,除了破败的村庄,还有面色如土的村民。这些被现代文明抛弃的农民过着饥寒交迫的生活,吃的是野菜洋芋,烧的是海垡,睡的是茅草窝,穿的是破衣烂衫,什么都匮乏,唯一不缺的是时间。长期贫穷而又慵懒的日子,使他们对什么都失去了激情。沉重的生存把美变成了太过高级的奢侈,变成了遥远虚幻的海市蜃楼。尽管广袤高原也时常展现上帝之手创造的美丽画面,它是如此祥和、宁静,以至世界珍禽黑颈鹤把这里当作自由栖息的美丽家园。毫不奇怪,这种远离尘嚣的自然之美丝毫唤不起望云村人的美感,生存的艰难压倒了精神的生长。这就是进入“全球化语境”的当代中国另一面的真实(《徘徊望云湖》):前现代的生存危机与后现代的生态主义理想形成反讽。

夏天敏刻画农民卑微、麻木、愚昧、无望之后浑浑噩噩的灵魂,入木三分,但他的笔调更多哀其不幸的悲悯,而非怒其不争的愤怒。在他看来,既然农民的精神病态主要起因于“贫穷”,则改变贫困状态才是惟一的救赎之路,然而这是一个任重而道远的社会改造、人性改造工程。《土里的鱼》批判弥漫于乡村的鬼魅迷信,为争夺父亲所谓的“阴福”,愚昧的两兄弟走火入魔大打出手,只有教书的老三认识到教育的意义,用微薄的力量守护山村的未来。在《飞来的村庄》中,夏天敏让望云村从苦寒山区“飞”到富庶之地,以此考察长久贫困留给山民的心灵缺失。结果部分望云村人过惯了贫穷而平均、靠救济而慵懒的生活,不能忍受勤奋劳作,也无法认同贫富差距,最终又回到苦寒的山村。这些幽闭在生存困境中的灵魂,必须经历漫长的精神治疗方能融入现代文明,接受科技进步提供的多样化生活选择。

夏天敏善于编辑故事,提炼主题。他常常以急功近利、脱离实际的政绩工程为叙事动力,推动情节走向匪夷所思的荒谬,暴露官僚主义、形式主义等腐败弊政对底层民众造成的巨大伤害。他巧妙勾连,使矛盾集结凸显,归结为极具冲击力和震撼力的对立冲突:羊吃人,拔麦子种烤烟,嗷嗷待哺的村民与受保护的黑颈鹤争食……这种高度集中高度凝练的矛盾冲突,有利于增强批判抨击的力度,如同一个意蕴丰满的象征,因为容纳了多个意义而效力倍增。夏天敏的高明之处正在于此:多层次的批判角度,多层次的意义交融,多层次的主题呈现。大多数读者熟悉夏天敏这个名字,是因为《好大一对羊》在2000年获得《当代》文学拉力赛冠军,后被改编成电视剧、电影,并获加拿大维多利亚国际电影节最高奖――“最佳故事片奖”、法国维苏儿电影节“最佳亚洲电影促进奖”等奖,后又获第二届鲁迅文学奖。这个中篇叙述平稳舒缓,步步为营,丝丝入扣,推进矛盾冲突自然演化为羊吃人的悲剧。

在《徘徊望云湖》中,夏天敏趟过雷区,在多元文化冲突中实现了价值平衡。他把前现代的生存危机与后现代的生态理想并置,以二者之间的剧烈冲突揭示中国进入全球化语境遭遇的文化尴尬。夏天敏秉持读书人的良知,揭露弊政不遗余力。《随水而去》写乡里为了搞邱专员的烤烟联片种植样板烟田,必须拔掉肖家冲人即将成熟的麦子。乡党委书记钟凯带领七所八站的公家人与老弱妇幼的农民打起了游击战,简直把农民当成了对立面的仇敌。钟凯面对如此尴尬的情景百感交集,回想下乡以来所有的工作任务大都是通过成立小分队完成的,不论搞计划生育,还是催粮派款、刮宫引产,要钱要命基本上都是沿用这个办法,否则就完不成上面的任务。这样的政治体制,如何保证依法行政!通过基层领导干部自身的反省,夏天敏强烈抨击了目前的政治管理体制。

夏天敏注重揭示场景背后的象征意蕴,对那些蕴含深刻的场景总是大力渲染,用充满感染力的抒情描写来营造深远的意境。而他也非常熟悉农民的方言口语,且善于用对话描摹性情,三言两语之间个性毕现。既有诗意的描写,又有泼辣的口语,形象与心灵、结构与节奏融合无间,夏天敏的叙述语言百转千回,生动多彩,富有弹性,在乡土小说创作中独领风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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