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昭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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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昭阳信息网  更新时间:2011-07-29 08:50  作者:严格  责任编辑:

 

那时候,我们还没有可以使用奸诈这个词来形容的能力。多年后发现,当时就存在奸诈。

是个月光如水的夏夜。和很多月夜一样,我、学儿、云儿哥两个还有村里的伙伴几乎同时相约到大晒场。儿时每天总有“两多”相随,一是父母无休止的唠叨,二是永远做不完的农活。白天除了上学,还要上山砍柴,放牛,割草,晚饭基本上是蘸着夜色进行的。我们白天的时间几乎都是由大人掌控的,到了晚上,我们才会有适当自由主宰的权力。我们相约的方式几乎是从一年一次的露天电影里学来的,学猫狗叫,着实想不出新的法子。

由于哥哥是村里唯一一个通过读书走出山村吃上国家饭的,因此,父母对我的管束就多了一层不为人知的重大意义。晚上父母对我的看守很严。但每当夜色来临,我家猪圈附近就老有猫叫,撩得我无法正常完成家庭作业。当然,隔壁大爷家的小花猫也不可避免地遭受了父母的冤骂。

那时村里不通公路,也不通电,晚上基本没有什么富有现代化气息的娱乐方式,更没电视可看。我们相约在一起都是些原生态的玩法。要么是玩“躲猫猫”,要么是偷节令水果吃,或者到山上的坟茔里效仿武功片胡踢乱打,运气好时就和外村人打点低级的群架。反正不会闲着。

那晚,学儿提议“照”石蚌,村里人把捉石蚌叫“照”石蚌。平时我们一般都听学儿的。因为学儿在城里读过书,他是我们小伙伴中亲眼看见过汽车的,所以他的话比较有权威性和统治性。有几次朝儿不服,想自己主张一回。学儿就问他,你见过汽车吗?你知道汽车有几个轮子吗?还没等学儿追问你亲自摸过汽车的方向盘吗这句,朝儿一直很昂扬的态势就被轻而易举地的打压下去了。大家伙都觉得朝儿很可笑,连汽车都没见过充什么老大啊!见众人没不同意见,于是,学儿清了清嗓子,就大张旗鼓地安排工作了。偷葵花杆做火把的,回家拿手电筒的,负责捉拿石蚌的,负责刮石蚌的。由于我和学儿关系甚好,还鉴于我具有瘾大技术差胆子小等特点,我就负责用尿素口袋收集“杀手”们的胜利果实。

按照学儿的统一安排部署,我们各司其职,对村庄附近响水崖、龙潭沟等河沟里的石蚌展开了地毯式搜索和屠杀。

在我所见过的水生动物中,数石蚌最为愚蠢了,当火光和电筒照射它们时,它们仍然纹丝不动,不知畏惧傻傻地等着,等着一双血腥之手把它们变成桌上的美餐。在村里捉拿石蚌的几个头号“杀手”中,数严川最为生动。当他看到趴在河道上、水里的石蚌时,他并不急于下手,他定要先对呆头呆脑的石蚌进行一番辱骂,说怕死就跑啊!还不跑啊!你真该死!如此羞辱一番,才急速出招,一拿一个准。“杀手”们捉拿石蚌的情形是非常惨烈的,捉到后就往较硬的地上狠劲一摔,先把石蚌摔晕了才放进我的口袋里,经常是石蚌被甩到地面的同时,会发出声音不大但是极为凄厉的叫声。伴随着石蚌凄惨叫声的是屠杀者们狰狞的狂笑和奔涌全身虐杀的快感。尽管“杀手”们下手一个比一个狠,但在我提着的口袋里仍还有比较弹跳的石蚌,制造出各种动静。或许是在拼命突围吧!在我的理解中,石蚌是动物中智力最差但是生命力最顽强的一种。在夏夜凉风幽幽吹袭中,我经常能嗅到一股冷冷的特殊的腥味。当然,还有”杀手”们手上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味。这两种味道交织在一起,让我感到恐惧。一种生命肆意地让另一种生命急速消逝的恐惧。我提出换个工作,等我说出理由时,遭到大家高度一致的嘲笑。他们笑得人仰马翻,比嘲笑傻傻的石蚌还让他们来劲。他们的表情大意如此,哪有想吃石蚌肉又怕石蚌死的啊!学儿还是给我调整了工作环境,让我负责给他照亮。相当于他的秘书。其实,在整晚所有的工作中,提尿素口袋是最优越的工作了。

其实,在世上所有的屠杀行为中,没有一种是雅致的,就像在所有的施暴者中,你很少看到他们的善良和仁慈一样。那天晚上,收获甚小。我们搜索了4条河沟,烧灭了10多只火把,到了深夜12点,只有19只石蚌进账。12个折腾了大半夜的饥饿者,面对少得可怜的石蚌,一种很快就面临如何分配的矛盾出现了。在漆黑如墨的夜色遮掩下,大家都开始在心里大张旗鼓地盘算着,合计着,揣摩着19和12的数学关系,但始终没有一个让大家都满意的处理意见。

学儿始终是见过汽车的人,很有主见。他说太少了也不好分,就到我家去炸了一起吃。他的提议几乎所有人都没意见。

那天晚上恰好学儿的母亲进城去看在汽车总站工作的父亲了,家里只有云儿他哥俩。对于小孩来说,只要大人不在,就是天堂。疲倦和饥饿让我们对石蚌的肉香味产生了疯狂的想象。就在大家热切等待美餐时,我在上厕所时发现学儿和云儿在窃窃低语,我没有听清他们嘀咕什么,只是觉得他哥俩的表情有些诡异。

不得不否认,在那个年代,石蚌的香味无与伦比,在煎炸的过程中,我们都不约而同地暗暗让清口水一次次回流,无数次通过那些有趣的往事来转移注意力。由于是学儿亲自掌厨,在煎炸的过程中没有一个敢偷嘴的。终于可以吃了,可是大家基本没吃几口,就放下筷子了。因为盐放得太多,舌尖无法承受那种叮嘴的烈咸。在学儿哥俩互相抱怨中,在深夜的寂静里,大家踩着有些颠簸的脚步悻悻回家了。我敢断言,那晚,很多人一定喝了很多水。

二十年后,我们无意说起儿时照石蚌的趣事来,学儿才揭秘,其实,那天晚上见石蚌很少,他哥俩就商量好了,故意多放盐让大家无法吃。就在大家离去后,哥俩就按事先策划好的计谋用石蚌炒包谷饭吃。但由于太咸了,哥俩一夜没睡好,都在不停地喝水。

(严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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