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省耕塘

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想起省耕塘――一个摇曳在我心深处的碧蓝色的梦，让我牵挂，让我思念。想起她，就想起那些悠长辽远的岁月，还有刻在那些日子里的生命的印迹。

十五岁时，我和同伴把省耕塘叫做“冰儿”。这个称呼的灵感缘于省耕塘的水，她的水是那样蓝，蓝得晶莹剔透，如阳光下一颗闪闪发光的宝石，绝无一丝瑕疵。她的冰清玉洁，深深吸引着我们，让两个少女常常流连于她身旁而不知归去。

那时侯，省耕塘的水丰腴而又深厚，湖水深处鱼虾肥美，引得老老少少的垂钓者们围坐水边。湖面上，一群野鸭栖息于湖心，悠闲自适。偶尔一阵响动，野鸭们就惊得扑腾腾飞向空中，一时间，蓝天上密密麻麻的鸟儿此起彼伏。

站在堤坝上视野开阔，脚下的田地氤氲在一层薄薄的雾气中，透过阳光的反射，田里的秧苗闪着星星点点的光，仿佛披着斑斓的彩衣。偶尔一只鸟儿会从地里猛地飞起，直窜云霄，忽又箭一般落下，清脆的叫声萦绕耳际。

远山如黛，绵亘于天际。山的轮廓异常清晰，一眼就能看到最高的凉风台，它像擎天的巨石挺立于蓝天下。在凉风台左下方，连绵的山突然断开，形成一个垭口，在这里我们发现了“鲁迅山”。这一段山际从垭口处陡然升起，向东边延伸，那高低起伏的形状，正像躺着的鲁迅。先生的鼻梁、下巴，甚至他穿着的长衫都那么逼真。

我们喜欢躺在岸边的草地上，仰望一碧如洗的天空，听听湖水拍打堤岸的声音，随性又随心地说说话：昨夜那个奇怪的梦、数学课与同桌偷看琼瑶小说、因为同学而挨老师骂很委屈、做一名翻译官的理想……但凡心里所想，尽可以毫无顾忌说出来，说完以后，嘻哈大笑，感叹唏嘘。那些日子可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我们对生活、对世界总有着这样那样的想法，多情又大胆。我们把这些最真诚的情感全都交付给了省耕塘，而今，它们已成为我们人生的至宝。

儿时的玩伴二十年前就离开昭通了，如今我们都已人到中年，偶尔联系一下，不过问问彼此的起居饮食、家庭情况。生活的压力让我们失去了从前，也失去了未来，日子过得只剩下柴米油盐。

初夏的一个早晨，天下着小雨，我独自一人撑把伞来到了省耕塘。省耕塘已变得瘦弱单薄，水只及原来的一半，那些曾经长在水中的柳树离开水面有四五米远。水面灰蒙蒙的，雨丝落在水里溅起一个个圆圈，转眼就消失了。雨中的省耕塘沉静无声，任由雨敲打着自己，从肌肤到心灵。远山被云雾笼罩着，隐匿了形迹。周围见不到一个人，只有几只白鹅在岸边觅食。烟雨迷蒙中，我仿佛又看到两个女孩子撑着伞，走在省耕塘身边，一边走，一边背书，纯净安然。于是，泪便下来了。

不知什么时候，省耕塘的堤坝已翻修一新，往昔那些从石缝中冒出的小草，一点儿都看不见了，崭新的水泥显得特别坚硬。站在大坝上抬眼望去，不远处新修的公路就映入眼帘，川流不息的车辆清晰可见。鳞次栉比的高楼把省耕塘围住了，令人立刻就感到视觉上的狭促。

车来车往的忙碌把我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中，看着水中的自己，有一些伤感。省耕塘在城市建设中沉寂，而我把自己迷失在岁月中。生命淹没于生活，无迹寻。

听说省耕塘不久要开发了，现代化的手段一定能让她焕然一新，当然也会让她更具魅力。我只盼望着她走向现代时尚的同时也能回复从前深蓝丰盈的模样，让我重新寻回那个美丽的“冰儿”。

（王章琼）